印尼漁工悲歌《開動之前》：「我們賭上自己生命，工作到死，請不要買了魚卻浪費」

「喔，我們在科技上越來越好，但在人性上不是。

我想，我們太忙了，沒有看到，海裡正在發生什麼，

或者，我們太忙了，在吃壽司。

好吧，我想是時候了，上船吧！」（ALE-MER《海之聲》）

如果你是台劇《八尺門的辯護人》的影迷，由印尼移工聯盟（SBMI）製作、綠色和平合作推廣的紀錄片《開動之前》（Before You Eat）會讓你更深入遠洋漁工的真實遭遇。

《開動之前》片中有大量由印尼漁工親自拍攝的片段，開頭畫面便是漁工在船艙中將漁獲裝箱至冷凍櫃的畫面，大夥各自介紹彼此，時而笑鬧、時而唱歌，然而，在看似自得其樂的工作環境背後，卻是一場場漁工們的悲歌。

踏上遠洋漁船卻淪為奴隸

在龐大又複雜的全球漁獲系統裡，印尼漁工就如同最小的螺絲釘，首當其衝地成為勞動剝削的犧牲者。在印尼移工工會特加爾（Tegal）分區辦公室裡，時常出入著在漁船上遭受不平待遇的漁工們，可能是積欠薪水、被扣押保證金、遭仲介欺騙、派遣公司無故解散等，簽下不對等合約也是家常便飯，例如工作前六個月無薪水，有的甚至按壓的是白紙一張，然而在這些印尼小人物們，為了生存也願意簽下如同賣身契的勞動契約，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。

印尼漁工Jimi Sandi在片中就分享，當初雇用者承諾每六個月會靠岸，到時就能放假並按時收到薪水，但這些承諾卻完全沒有實現，也有漁工妻子分享，丈夫離開家後就音訊全無，她得自己帶三個孩子，最小的在丈夫離開家時才三個月大。

對漁工而言，在海上就如同與世隔絕，因此片中有出現綠色和平台灣海洋專案主任李于彤，乘船帶著Wi-Fi分享器靠近漁船的畫面，因漁工在船上完全沒有訊號和網路，因而無法和親友聯絡。

而在沒日沒夜處理漁獲同時，有些漁工甚至會有跳到附近商船逃離「地獄」的念頭，更別說遇上生死交關的時刻。

《開動之前》最心痛的畫面，便是一名漁工在船上罹患「腳氣病」後病情逐漸惡化，據其他漁工表示，當時這名漁工在生病後依舊強迫自己工作，後來身體疼痛、呼吸加劇，中國籍的船長便命令其他人帶他到甲板呼吸新鮮空氣。

在拍攝畫面裡，這名漁工是帶著氧氣面罩，而同伴們幫他按摩也對船長沒有靠岸的舉動發飆，但船長僅表示要和公司確認。而就在船長確認一週內會靠岸後，這名船員就在幾日後過世。更令人髮指的是，船長後來命令將這名漁工屍體拋入海中，且還出示一份該漁工生前表示願意海葬的文件。

影片也訪問到另名漁工死者的母親，她表示先是公司打來告知兒子過世，對方先承諾會把兒子屍體運回，後又打來說服表示進行海葬就好，母親難過表示：「如果我沒看到遺體，我會覺得他還活著。」最終兒子的遺體在45天後返回家鄉，而母親已哭得肝腸寸斷。

全球漁獲供應鏈應更加透明

綠色和平東南亞分部印尼辦公室海洋專案主任Afdillah指出，在全球魚貨供應鏈裡，先是由印尼主要供應勞動力，使漁工成為奴隸，而船東來自中國、台灣、韓國、日本、西班牙這主要五個國家，這五國控制超過1萬7000艘漁船，佔全世界的86％；接著，泰國和台灣又參與漁獲加工，生產海鮮罐頭和其他產品，銷售市場主要是日本、美國和歐洲國家。在這個過程中，漁獲可能會經過像豐群水產（台灣公司）這樣的交易者，接著再交給大黃蜂（已被豐群收購）、Chicken of the Sea（泰國公司）或Starkist（美國公司）等公司賣到各國超市。

影片中也提到，遠洋漁業這種「只抓魚，不停靠」的現況，會無法確切掌控漁獲量來源或捕撈到的魚種，因為會有不同漁船在海中交貨的情況，除此之外，漁船上的非法捕撈情況也未減少，例如割掉鯊魚鰭後，再將受傷鯊魚放回大海的殘忍行徑。

影片中也呼籲，消費者應要有權知道，消費的海鮮產品是否有來自非法、未報告、不受規範漁業和奴役漁工的船隻，並且應提高公眾意識去拒絕這樣的產品。

在最後的片段，兩名在印尼工會的漁工語重心長表示：

「海上捕魚不是像在陸地上工作那麼容易，真的不是，我們堵上了自己的生命，我們必須挨餓，不要買了魚卻浪費，請不要這麼做。我們工作到死，我們被踢，被唾棄，被打。」

他們可能在海上漂流數月甚至數年，在成千上億美元的全球漁業背後，我們真的不禁要問：「我們吃的魚，是否與當代奴役無關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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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稿編輯：杜晉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