喧騰一時的財政收支劃分法覆議案，終於在反對票未過半的情形下覆議成功，回到未修法的狀態。我們姑且不論此次表決的結果及未來可能產生的影響，針對此次覆議的過程，其實有幾個問題值得省思。

第一，在憲法的層次上，覆議的效果究竟是什麼？最關鍵的要點在於：覆議是不是只有「贊成」及「反對」兩條路？立法院有沒有第三條路可走？就此而言，無論憲法本文或增修條文，均只提到「如經立法委員決議維持原案，行政院院長應即接受該決議」，並未限制立法院只能為「贊成覆議」或「反對覆議」的決議，在文理上可能還有第三條路，例如：可否作出「暫時擱置，靜待大法官解釋」或「修改部分爭議文字」之決議？尤其憲法增修條文明文規定「立法院應於十五日內作成決議」，如果在贙成及反對以外，還有有作成「第三種決議」的可能性，勢必可以緩衝爭議，而使得議題得到充分的討論。較適當的前例是對於「立法院有無調閱權」的覆議案，當年延宕數月，並在大法官作成釋字第三百二十五號解釋後，由行政院主動撤回覆議。由此可知「第三條路」之重要。可惜的是，現行的立法院職權行使法第三十四條，在法律層次上限縮了第三條路的可能性。

雖然在外國立法例及政治學理論與實踐中，覆議制度大都只是在「贊成」及「反對」中二選一，但我們不妨考慮一個事實：在我國，法案從提案到三讀通過，非常困難，許多法律案是在立法院內靜置了十多年後才三讀通過。如果對於法案的覆議只能容許贊成及反對兩種聲音，又「不幸」覆議成功，豈不造成立法資源的浪費？因此，在憲法文字上容有彈性的前提下，是否可以修正立法院職權行使法第三十四條，開闢出「第三條路」，未來誠值朝野研究。

第二，屆期不連續原則並未釐清。此次覆議案最大的爭議在於：對於舊的立法院通過的法律，向新的立法院覆議，是否違反屆期不連續原則？換言之，行政院在新舊立法院更迭時，究竟可不可以提出覆議？這是一個前提問題！如果行政院不能提起覆議，立法院根本毋須處理問題。因此，對於這個涉及重大憲政爭議的前提問題，立法院在覆議案送達時，即應提起釋憲案加以釐清，否則同樣的問題在三年後仍然可能發生！

可惜的是，雖然「屆期不連續原則」在此次爭議過程中屢屢被提及，但是朝野均未對此深入討論，也未提請大法官解釋。未來若再發生此一情形，恐怕將被援引為「憲政慣例」，認為可以在新舊立法院更迭時提起覆議！這樣的結論究竟合不合憲？是否應該提請大法官解釋？值得朝野深思。

第三，行政資源濫用的問題。在此次覆議過程中，行政資源遭濫用的傳聞不斷，舉凡暗示刪減社福經費、暗示撤換警察局長，提供錯誤統計數據等，不一而足。最明顯的事實是「利用警察送達說帖補充資料」。儘管游院長公開宣示將撤查，但法務部卻立即指出「補充資料不是公文，沒有違法問題」！這種濫用行政資源後又自己曲解法令的情形，令人難以想像！試問，若命令警察代送「非公文」不違法、不算濫用行政資源，那麼，總統也可以請警察代送「家書」給軍中的兒子嗎？這樣仍然不算濫用行政資源嗎？

覆議案的攻防，只是一時的，已隨著表決的結果而落幕。但是，上述覆議過程中的問題，如果也隨著覆議案的落幕而煙消雲散，讓問題始終「存而不決」，我們擔心，「災生於稍梢，病起於微微」，未來可能引發的憲政爭議，恐怕只會更大。老子曰：「為之於未有，治之於未亂」，朝野在覆議後，實應省思這些問題，正視解決之道，始為正鵠。

（本文曾刊登於91.02.21中央日報第11版全民論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