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高为
自打钱锺书先生患病、去世以来,钱锺书著述的整理出版没有一种不是错误严重的,像《槐聚诗存》、《石语》、《钱锺书杨绛散文》、《钱锺书散文》、《钱锺书集》,新近出版的《宋诗纪事补正》更是如此。这些印刷品的编者出版者,不称职,不负责;扫尽读者的兴趣,也破坏了原作的名誉,简直是钱锺书著述遭受的灾难(详见《钱锺书评论》、《为钱锺书声辩》、《钱锺书研究集刊》)。“死者如生”,“生者”岂能“无愧”?何面目见钱先生于九泉!
没想到最近影印出版的《钱锺书手稿集》,也能发生责任事故。
错简。第623页至第704页的第五百七十三则至第六百零四则,应植于第1050页以后,而第949页至第1049页的第四百零一则至第四百五十二则,应植于第623页以后。第八十七则本该出现在第156页,却错放到第130页。《出版说明》称“各卷的次序由杨绛女士亲自审定”,但我们不敢相信杨绛女士如此糊涂,连稿本上明白标明的次序号都分辨不清。杨绛女士自然会犯错误,比如《序》里说:“《管锥编·毛诗正义》六十则,共一百九十四页,而日札里读《毛诗》的笔记二则,不足十七页”。这“共一百九十四页”,钱先生自己审定的本子则为共一百零四页。而《容安馆札记》的“一则”往往就是一种书。“不足十七页”更是算计错了,第七百七十则及其续第七百七十一则共四十五页(2364—2408页),加上续补的第七百九十三则,统共五十页。《楚辞补注》、《周易正义》的页数也全打错算盘了。看《序》“日札共二千多页”,可知手稿的两面并不等于影印的一页。当然,这种比较和计量也是徒劳无益的。
颠倒。第1593、1595、1599页印颠倒了。
衍羡。第1555页与第1554页相互重复。
《钱锺书手稿集》是钱先生稿本的缩印。手稿本来就密密麻麻,又点窜涂乙,而字有大有小,行草间出,中西并存,很难阅读。再加上有许多地方缩印得太小,尤其是第2398页以后,辨认起来更是吃力。假使开本不能阔大,那版心总可以扩张的,中看不中用的版式也是可以废弃的。
看编辑者在作者照片下标出的“创作《围城》时的钱锺书。1938”,虽然不可遽言出版者对钱先生连粗浅的了解都谈不上(《围城》写作于1944年至1946年),至少也表示责任编辑的不负责任。而那个署名“商务印书馆编辑部”的《出版说明》,则无遮掩地显露主事者的欠缺文化、不讲逻辑。
“所读包括经史子集、小说院本、乡谣俚语野史等”。“小说院本”与“经史子集”分庭抗礼,或许不愁没话讲;而“野史”居然跟“乡谣俚语”亲密无间,则太不伦不类了——“野史”毕竟也归属于“史”呀。
“包括哲学、语言学、文学、文学批评、文艺理论、心理学、人类学等各个领域乃至通俗小说、笑话、百科全书等”。真是匪夷所思的“笑话”:“文学批评、文艺理论”竟是独立于“文学”之外而与哲学、心理学同级等量的“各个领域”;“通俗小说”“乃至算”不得“文学”;“笑话”和“百科全书”也可以平“等”并“包”。
《序》中的“饱蠹楼书记”落了个关键的“读”字——“饱蠹楼读书记”,“多病意倦”也给弄成“多病意懒”。就凭这么粗率的手眼,编辑还要大胆宣称把钱先生“小部分打印笔记则将排印出版”,天哪,可饶了钱先生罢!
目录好像是临时补上去的,一点用都没有。假使编辑“有志读书求知”,就应该将每则标立目次,以便翻检;在“商务”之余,怎么也尽点儿编辑的本分啊。这儿“第一卷”等于“第一册”,而至少在钱先生的观念里,“卷”是意义单位,而不就是印刷工厂制造出来的“册”的替代字。